最生

地笼：囚心

第五章

 

敖广看到来人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，立刻从水中腾空而起，泉水攀附在他身体周围一贯涌出水面，最后围绕在敖广身上的泉水化作青衣在他身上翩翩成形。

 

敖广悬在水面上空，低头看向地面的小孩，微微皱起眉头。

 

这穹苍仙山有非衣设下的结界，没有非衣的帮助，三界无人可破。而这山巅的清泉，敖广到来时更是设下了连非衣都无法破解的结界。如此这般，他才敢在此肆意游玩。

 

那么面前这孩童是如何突破两道无上结界出现在此处的？

 

更奇怪的是这小孩身上没有妖魔气息，没有天庭仙族气息，更没有凡人气息，是个无根之人。所以这才未在一开始闯入温泉附近的时候引起敖广的注意。这个超脱于三界外、轻易闯入结界的孩童，让敖广一时心生疑窦。

 

孩童见青衣仙使凌于空中，立马‘扑通’一声跪在地上，抬手作揖，“非衣仙圣，末学昊天，特来穹苍之巅拜师。”

 

“原是前来拜师的小孩，你不去凌虚洞，来这山巅温泉作甚？”敖广从空中缓缓降了下来。

 

昊天看到仙使降于自己跟前，忍不住抬头看去，“仙子不是非衣仙圣？”

 

昊天睁着亮亮的眼睛看着敖广，就跟见了百年一遇的大宝贝似的，眼珠一转不转。

 

仙使近看比在空中还要好看，前额上有两个漂亮的犄角，显得十分灵动。

 

虽然以敖广现在的修为已经可以自己炼去前额上的犄角，但这时的龙族以龙族身份为傲，犄角带来的是荣耀，不必隐藏。所以此时的龙族在三界都是以犄角示人，显示自己身份尊贵。

 

“可是认错了。”敖广弯下腰扶起跪在地上的小昊天，“你是从哪里来的？”

 

一双因为刚出水面而显得有些冰凉的手抚在昊天胳膊上，一时间先前登山的燥热散去大半，昊天从地上站起，“我是从逍遥村来的，听茶馆的说书先生说，此处有一仙圣名唤非衣，只要拜他为师，可获无上仙力，升入天庭，见到诸多的仙女，仙女各个貌美，不尽繁收。”

 

敖广听到昊天前来拜师的理由，没忍住笑出了声，“你这孩子，拜师缘由我听过千万种，唯独没听过你这种的，那你且告诉我，你想要见那么多仙女做什么？”

 

昊天想都没想就用稚嫩的声音答道：“说书先生说，仙女面容姣好，自然是用来看的，茶馆当时还有位大伯坐在我旁边，他告诉我，仙女还可以调戏。”

 

敖广听完，心想，“怪不得父帝嫌弃凡人成仙，如今看来凡间都是一群粗鄙之人。”

 

昊天看敖广思索许久不说话，又道：“说书先生说的果真不错，仙子你生的真好看，如今我便不想升天了，只在这山巅一直看你就好。”

 

敖广笑道：“这天上还有比我更加貌美的呢，你独独只看了我，岂不可惜？”

 

昊天被敖广一双碧眼迷了神，憨憨笑道：“在我眼里，你最是貌美。”

 

小小孩童，眼眸纯净，直勾勾盯进敖广心里，不得不承认，敖广那时便下定决心，要护着这孩子，不管以什么身份。

 

敖广轻笑，摸了摸昊天的脑袋，“小小年纪，油嘴滑舌。”

 

敖广一笑，碧蓝的眼眸尽显温润之色，看的昊天刚刚才散去一半的燥热重上心头，他喉咙干涩难受，看了看敖广身后的潺潺泉水，“仙子，你且等上我一等，我解解渴就来。”说完急急燥燥冲向山泉双手捧水牛饮起来。

 

敖广看他喝的浑身都是水，脏兮兮的，便从广袖中变出一个海螺小杯递到他身边，“诺，用这个吧。”

 

昊天接过小杯，放进泉里舀上一杯，本以为那小杯里的水还不够塞牙缝，结果喝起来里面的水却源源不断。敖广见他一直在咕咚咕咚地喝，终于忍不住按下他的手。

 

敖广：“你喝那么多作甚？”

 

昊天擦了擦嘴角的水渍，“自小娘亲便告诉我，什么东西都不能浪费，我想把它喝完。”

 

敖广彻底不懂人间的规矩了，笑着拍了拍昊天有点涨起来的小肚子，“你想喝完？这杯中的水是源源不断地从泉里续上的。想喝完这汪泉水，怕是十头牛仙也做不到。”

 

昊天看了看见底的小杯，里面明明没有水，可当他把小杯送到嘴边时，里面便盛满了水，果真神奇。

 

“喝饱了吗？”敖广问道。

 

昊天打了个饱嗝，“嗯。”

 

敖广，“那便随我来吧，你不是来拜师的吗？”

 

昊天连连点头，“嗯嗯嗯。”

 

敖广牵起他的手，广袖一挥，两人化作云烟，转眼便到了凌虚洞口。

 

“哇！仙子你好厉害！”昊天松开敖广的手，十分惊喜地在洞口四处探瞧，大声嚷嚷道：“我们怎么一下到这里了？这里是哪里？”

 

敖广正欲说话，这时从洞内跑出一只看起来十分年幼的小狼，朝昊天扑来。敖广急忙一手揽起昊天，一手轻轻捏指，把小狼冻在半空中做扑咬状。

 

昊天在敖广怀里大口喘气，貌似被小狼吓得不轻。

 

“火刕，不得无礼，你懂事点好不好？”声音从凌虚洞内由远及近传来。

 

一男子从洞内缓缓走出来，他一身白衣，嘴唇削薄，眼角微微上翘，天生一种媚气。今日脸上还格外多了一副细丝金链的双目镜，倒平添几分儒雅。白狐一族本就生的怜人，这幅样子看来，真真应了凤族女帝那句不像正经人。

 

“你来温泉玩，我是没意见，为何来扰我清闲？”非衣顺手解了小狼的冰化咒，将它揽到自己怀里，语气中有几分不满。

 

敖广陪了非衣三万年，自然是知道自家师父脾性的，恭敬道：“叨扰师父了，只不过我在山巅拾到一孩童，说是前来拜师的。”

 

非衣低头斜睨了一眼昊天，“哟，终是上来了，行了，都别站在洞口了，随我进去吧。”

 

昊天被敖广牵着手，跟在非衣身后进了山洞。山洞内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昏暗潮湿，反而四壁都是烛火，穿过山洞更是别有洞天。

 

山洞的另一头连接着一处梅花林，奇怪的是，这里并没有冬雪，气温也很舒适，为何这梅花开的如此旺盛。

 

沿着梅林小路走去，迎面是一精致的木屋，敖广越走越奇怪，问道：“师父，几日不见，这凌虚洞内到是与从前大不一样了。”

 

非衣继续往前走着，摸了摸怀中的小狼，轻笑道：“几日不见？你可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？”

 

“那师弟们？”

 

非衣目视前方，扬起的嘴角透着几分无奈，“你父帝下旨，说是穹苍之巅不必再为天庭培养仙君。除了商轲是天庭送来的，我便留下，其余弟子都被散去修为，抹去记忆，丢入凡间，逍遥一生了。”

 

敖广轻轻叹气，“如今天庭局势一天一变，我父帝也是迫于无奈。”

 

非衣转身摸了摸敖广的头，“你不必忧心，你父帝守护三界万载，自有他的打算，暂时还不会乱起来。”

 

敖广听到非衣这么说，心里稍微好受了点。他把昊天往非衣面前推了推，“那师父，这个孩子呢？”

 

“照样，抹去记忆，丢下山去。”非衣轻飘飘说道。

 

“不妥。”敖广一口否决。

 

非衣意味不明地看着他。

 

敖广：“这孩子不凡，师父要是不收，若他日落入魔道之手，岂不徒增忧患？”

 

众所周知，这穹苍之巅，若非仙人想要登山，必定凶险万分。数万年来，登山者无数，惨死山下八成，山中幻镜逼死一成半，最终只有半成能登山成功。

 

山中幻镜最为凶险，一旦入山，处处皆为结界中的幻象。昊天在幻镜中登山半年，其实山中日子只过了半日。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在山脚看到敖广入山，半年登山成功后还能在山顶再看到敖广的原因。

 

以往登山成功的人，要么是下凡历劫的神仙，要么是天生一身仙骨的佼佼者，还都是正当壮年的男子。从未有孩童登山成功过，并且毫发无伤。最重要的是，这个孩童还破了天庭太子的结界。为三界安危着想，对这样一个孩子目前只有两条路：一是收归天庭，二是就地斩杀。

 

非衣轻抬下巴，手臂朝下，手中现出宝剑，露出冷峻的侧脸，“那便杀了他吧。”

 

昊天被宝剑的金光闪了眼，紧张兮兮地躲到敖广身后，委屈道：“仙子，他为何要杀我？”

 

非衣听到昊天唤敖广作仙子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，他收回吓人的宝剑，一手抬起敖广的下巴，“这般模样，属实会引来祸患，我看最该除掉的人是你。”

 

敖广脸上不知为何泛起微红，“师父，你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收下他吧。”

 

非衣松开手，转身摸着自己的小狼说：“不行，你父帝下令让我不得再收凡人徒弟，我既答应了，便不会再收了。虽说我不至于怕你父帝，但他毕竟是天帝，我总得给他几分薄面，出尔反尔，公然违抗，岂不显得老狐狸我过于言而无信？”

 

敖广牵起昊天绕到非衣眼前，“这孩子并非凡人，师父没有发现吗？他身上没有凡人的气息，妖魔没有，仙族亦没有。”

 

非衣本身对这个非人非仙非魔的孩子就心存好奇，敖广这么一说，更是陡增疑虑。而且这个孩子，非衣不知为何，从他入山开始，就有种不祥之感。

 

非衣本想借着幻镜除掉这孩子，可是怎知他居然能通过幻镜，到达山巅，并且敖广的结界非衣自己都破不了，居然对他毫不起作用。那么既然除不掉，不如留在自己身边，从小教他正道，以免日后成一祸患。

 

非衣皱起眉头，有些动摇，“商轲是我关门徒弟，关门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？”

 

敖广冲非衣笑道：“关门之后也可以开门嘛，师父？”

 

非衣朝敖广脑门上拍了一下，“就知道跟我撒娇，长大了，这招不管用了啊。”

 

敖广一看有戏，便又软磨硬泡道：“您看您这怀里的小狼不也是商轲之后收下的嘛~”

 

敖广的手正欲伸过去摸摸小狼，非衣轻轻拍掉他伸过来的龙爪，“这可不是我徒弟，这是我从狼王那里抢来给我看家护院的。”

 

敖广绕着非衣身边转了一圈，看他那护犊子的样子，笑道：“我看您是找来旺福添丁的吧？嗯？”说完还贼兮兮地盯着非衣。

 

非衣一把年纪被他盯得脸红起来，“少在为师这里胡说，添哪里的丁，这是一只小公狼。”

 

敖广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非衣，“我给师父在月老那里算了一卦，您啊，有蓝颜之命。”

 

非衣看着地上的小娃娃朝敖广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：“我也给你算了一卦，今日我若收他，日后你必定后悔。”

 

“不悔。”